学会飞行是为了不用再担心没有合适的地方降落


  今年夏天有很多东西我并没有费力地去疏通,就已经自主地流动起来了!
  很多人,对你展现不合时宜的劝诫或担忧,大概是因为他们看到你要去一个他们没见过的地方。然后,他们要么无法处理自己对踏入未知的恐惧,要么缺乏想象力 —— ”你说的那种地方,是人生存的吗?“ 我认为,展现劝诫和担忧前,需要承认自己的评判难免受限于某些信息的缺失。人们真的很容易缺失对另一个人的信息,但又自认为自己掌握了很多。
  除了恐惧或想象力缺乏,我现在想到第三个原因导致人们展现不合时宜的劝诫或担忧 —— 对规避风险的倾向。与其说是对规避风险的倾向,不如说是对承认”隐忧存在“的厌恶。 哦,你看,一个静止的人,会认为一个行走的人在无谓消耗能量。尤其是,当行走的人说不清自己的目的地时,更容易被诟病。 静止的人殊不知,行走本身就是一种目的。学会飞行是为了不用再担心没有合适的地方降落。而地上的人觉得如果不降落便是疯了。 世上的理解与不理解,终归还是想象力的问题。
  我觉得很多时候我需要的,不是目标,而是方向。解决这个需要的最佳办法是手持指南针。这样就不用无休止地忙于寻找路牌。
  我没有办法假装跟一个人进行对话,实际上却早已看穿对方并没有”实际“听见。我也没有办法假装一切无碍,实际上却看见琳琅满目的悬而未决的问题。
  想象力,对未知,对风险的感受,这三者交织在一起,究竟对一个人造成的新奇更多还是恐惧更多?我想这答案归根结底被一个因素所左右:你是否是无尽模式游戏的玩家。 新奇与恐惧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它们在无尽模式的游戏中永远延展,永远循环往复。

此后,你认为,如果这不算作一见如故,那么这世上便不可能存在任何一见如故。


  让你忠于一个月亮的,并不是一个最初从琳琅满目的陈列中坚定的选择。没有人可以这般坚定。 让你忠于一个月亮的,是日日夜夜与神秘剪影的会面,直至一日你知晓了她的芳名,或你为她取了一个芳名。此后,你认为, 如果这不算作一见如故,那么这世上便不可能存在任何一见如故。
  出于同样的理由,你忠于一首歌,一句话,一行诗,一篇故事,或一个写故事的人。曾经我悟得的那些道理,或许不需要时时刻刻践行。 倘若要求时时刻刻地践行,那么悟得的道理越多,岂不是行囊越重?何况,在一样东西获得芳名之前,它只是一个剪影。 你应当记住这个剪影曾经来过,然后继续向前走。下一次遇见同一个剪影,你会意识到,它在伴你同行。它不是家,不是港湾,以为它时时刻刻在移动。 可它的作用却不输家与港湾,因为它让你晓得,陌生的背后藏着另一个熟悉。自此,你不再害怕行走得太远以至于抛弃了曾经熟悉的码头。 你知道前方新的熟悉从不会输于旧的熟悉,且更令人神往。我从来没有需要过经典意义上的家与港湾。我在乎的“回“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概念。
  过去一整个礼拜我一直不怎么开心。我知道我在休眠,我知道我的系统低电量运转了太久,太多已被透支。过去我已经经历过多次这种时段。 不变的真相是 --- 真正的疗愈始于我对疗愈会发生的耐心耗尽之时。
  过去几天忽然出现了一阵清凉,好似秋天。 我知道这不是秋天,却无法阻挡那中侵袭 ---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尝到秋惹来的悲凉。
  我还是没有跃过这一阶啊!凉风捎走了我的感叹,带着一点隐隐的得意。
  凉风笑曰:”这只是一个预演而已,却足以让你被锁起来的心事重见天日“。
  那么当九月真的来临时,我的畏惧和无助必定更能满足凉风对看热闹的胃口。 秋风向来是擅长收集我的笑柄的。待到来年,它最享受的就是把它的馆藏撒出来,测试我是否依旧会战栗, 测试我是否依旧觉得:”啊,我以为生活变了,实际上没有变啊!那些令人垂头丧气的事情,从来没被翻越啊!“
  有些东西的确变了。它怎会不变呢?只是它不想让我轻易发现它的变化罢了。它若轻易将自身呈现于我的面前,它怎可知我也完成了它预期的变化呢? 记住,它只是一个剪影。我在移动时,剪影也在移动。我和剪影的会晤,不代表回归,而代表一段时间内我和它完成的里程旗鼓相当。

我希望我可以听见舒展,就像蜷缩的花瓣向离心的方向打开


  今晚的星星比较黯。也许是我坐的位置有太多城市灯光。但是无妨。也许星星被云遮住了。被遮住就被遮住了吧。 我还可以和云说话。也许和云讲话不像和星星讲话那样令人感到触及肌肤的光束,但云有云的温柔,且云会帮忙将我的言语带到别处。
  我顿时意识到看见温柔是一种神奇的能力,如同看见光束的能力一样。
  我还希望我可以听见舒展,就像蜷缩的花瓣向离心的方向打开。我希望我可以从风声,草木,流水和呼吸声中听见舒展。 所有一切在空间中传播并延伸自身边界的东西,都有舒展的能力。
  在星星黯淡的夜晚,我希望可以与酒杯中反射的亮光推杯换盏,或与玻璃珠上聚焦的亮光相视一笑。 因为在这种夜晚,我的眼睛,酒杯,与玻璃珠,是为数不多的星星来过的考证。其实想想也不曾走远。与云相比,星星的踪迹应当稳定许多。 是云飘忽不定,时而挡住一小片星空,时而覆盖一大片。可是不要忽略云也会挡住别人的星空,尤其是,在我的星空澄澈的时候。
  我喜欢听雨滴落下浇灌土壤。我听说雨来自云,云来自别人的星空。在别人的星空黯淡时,他们说了什么话?我想听云告诉我。 我还想听云告诉我这些话如何促成了落雨的理由,浇灌了谁的土壤,舒展了谁的花?
  我非常在意噪声,我非常不喜欢轰鸣。这是因为我总认为有些东西需要刻意保护,以防被淹没。
  或许它们无需被保护。它们真正需要的是被暴露。曾经我认为“它们”就是星星本身。其实不然。星星在天上,自有自得其乐之福。 “它们”,是具有反射光束能力的事物。这些事物在被暴露时才会最充分地反射光束。这样的能力不会因为被暴露而削弱或损耗,更不会流失。 毕竟不是所有周遭的光束都能和来自它自己星星的光束相比。

摄影师和梦想家都需要你,一个需要构图,一个需要筑梦。


  黑色的烟从一幢房子的烟囱中冒出,扭转着升起,仿佛在有意无意地挑逗着重力。 这幢房子不仅会冒出黑色的烟,还会冒出各种颜色的烟。这是为什么烟和烟囱就足以构成好看的风景。这风景会出现在摄影师的画册中,会出现在梦想家的视野中。
  橙色的烟稍晚一步从烟囱中冒出,以更大的摆幅扭转着升起,似乎要将黑色的烟笼住。有那么一个定格,两股烟恰好形成一个美丽的线条交汇图案: 橙色的烟张开手臂,把黑色的烟搂入臂膀之中;黑色的烟进而上升一步,无情地将一缕分化开的烟丝甩向更远的苍穹。摄影师和梦想家都因为这一幕而乐疯了。
  摄影师专门为这幅作品留了一整个版面,一半印相片,一半印解读,并为它取名:骑士与刺客共舞。
  梦想家翻开了新的一页笔记来写这一幕引发的启示:如果你在同一时间有多个梦想,或你在每个时刻都源源不断产生新的梦想,那么它们自会出逃。 出逃的梦想虽起源于你,却不属于你。你无需追逐,也无需挽留。 因为你是一幢拥有烟囱的房子,且你的烟囱会冒出各种颜色的烟。摄影师和梦想家都需要你,一个需要构图,一个需要筑梦。


你总是写星星,月亮,落雨和行云
你总是写流水,草木,花瓣和埃尘
你看到它们翻来覆去地表演着
疑问与无问,去痕与留痕
是什么不遗余力地将画布填满?
是什么漫不经意地从相框出逃?

露从今夜白,莲叶何田田


  白色的烟从一幢房子的烟囱中冒出。它一簇一簇地升起,仿佛重力在有意无意地挑逗着它。
  这幢房子会产生各种颜色的烟,令人不禁去想,它们是如何确保不混合在一起的。或许染色是烟的功劳,而烟囱在每一时刻只会选择一种颜色。 没有人知道什么颜色的烟会在下一秒升起,但大家都喜欢观看意料之外的颜色切换,仿佛这种意料之外的变化会激起某种对于抵抗恒常的冲动。而在这冲动之中, 那些搅动的东西,不再是混乱的元凶,反而是鲜活存在的写照。 绿色的烟稍晚一步随着白色的烟冒出,它照样是一簇一簇的,但拥有更大的直径,似乎害怕白色的烟会掉下来,所以时刻准备着将它托住。有那么一个定格,两股烟好似两列相向而行的火车, 在同一轨道上交叠,每一簇烟便是一节车厢。从远处看去,白色和绿色的车厢交替排布。它们好像有着什么能量交换的任务,且明白这种排布是最简洁的交换模式。白色的烟将能量向外送出,绿色的烟将能量向内吸纳。 它们缓慢地上升,令人难以相信这看起来漫无目的的运动中寻在着一层隐秘的,高效的,属于另一场域的活动。
  摄影师仿佛看到了什么,于是连按快门数下,却失望于没有任何一张捕捉到了瞬息中的丰满。摄影的精髓是用静捕捉动。可是摄影师眼里跳跃的动从未被捕捉到。最后摄影师决定,干脆将这组作品收录在”听宁“一栏, 放弃了用更多辞藻去解释反直觉的“动藏于静”。静态景色已经足够诗意了,这值得庆幸。看起来毫无刻意地被组装起来的静物组合,更能以假乱真地流露诗意。例如:露从今夜白,莲叶何田田。
  梦想家看得出神,思绪飘向了过去的什么经历 —— 那一次,宇宙也是被调成了白和绿。一开始祥和,后来出现了能量干涉。白色不再给人洁净的感觉,反而显化成障目的浊气。绿色也不再带来生机与葱郁, 反而弥漫出诡异的酸涩。梦想家回了回神,重新把注意力聚焦在房子和烟囱。此时,忽然什么思绪也没有了,无论是祥和还是诡异,都不再有了。梦想家心想:“也许拨开这些思绪才算真正的去伪存真。” 房子和烟囱绘制的梦时而繁茂,时而苦涩。它们就像烟,无时不在飘浮,扩散,淡化的过程中,从不曾停驻。令梦想家无比享受的此类筑梦行动,不过是把一股流动的力量 —— 自己的思绪, 汇入另一股流动的力量 —— 彩色的烟霭。 若流动是虚假的,那么梦想家只不过在享受一场只有自己能听见音乐的舞蹈。若流动是真实的,那么梦想家只不过在享受一场不知是谁为自己奏响音乐的舞蹈。